韩愈因上《谏迎佛骨表》忤怒宪宗,被贬为潮州刺史。
韩愈来到潮州,听说大颠禅僧是境内有名的僧人,心想自己既因排佛遭贬,对佛门的有名人物还是见识一下为妙,遂至灵山造访大颠。他来到大颠的僧舍,劈头便问:「禅师,如何是道?」大颠正在坐禅,听到韩愈动问,从定中醒来,但好久也没想起要回答韩愈的问题。这时,大颠的侍者正好在场,他便举手猛击禅床三下。咚、咚、咚,三声响起,大颠与韩愈俱是一楞。大颠问道:「你干什么?」侍者回答:「先以定修,后以慧拨。」韩愈一听大喜,对大颠说:「和尚的门风真是高峻啊,我在你的侍者那儿就找到了修道的门路了。」原来,待者的回答是绝顶聪明的双关语。韩愈初问大颠如何是道?大颠不答,正与侍者的「先以定修」一句相应;而侍者击床三下,则与「后以慧拨」一句相印,所答言词与动静相依,与情景交融,相互照应,别有趣味,难怪韩愈一听之后便欣喜若狂了。
一天,韩愈问大颠禅师:「今年春秋几何?」大颠提起念珠,边数边间:「你知道了吧?」韩愈回答:「不知道。」大颠说:「昼夜一百八。」韩愈这下更加胡涂了,根本不知大颠所言何意?
第二天,韩愈又来寺中,碰上了首座和尚,便问首座道:「昨日我问大颠禅师春秋几何?他不回答我,却取出一串念珠,说了句什么昼夜一百八,不知是什么意思?请你告诉我吧。」那知首座不回答,只是扣齿三下而已。
韩愈无奈,只好又去问大颠。说也奇怪,大颠也不回答,同样是扣齿三下。韩愈见状大笑道:「哈哈,佛法原来都是一样的。」大颠问:「你这么说,难道明白什么道理了吗?」韩愈说:「道理倒没明白,只是刚才首座对我也是这番举动。」大颠一听,立即叫来首座和尚问道:「刚才韩愈侍郎问你佛法,你扣齿三下,是吗?」首座回答:「正是。」那知大颠一把打来,吓得首座急忙跑出了寺院。
韩愈在一边看得莫名其妙,但他却感到大颠确是不同常人,能超出形骸之外,不为外物所累。所以,韩愈对大颠便越来越佩服,有事无事经常跑到寺中看看,与大颠闲聊一会。几个月后,韩愈迁为袁州刺史,想到将要和大颠分别,便最后一次登山拜访,并留给大颠两套衣服以作纪念。
不想此事传了出去,说韩愈与大颠成了好朋友,不会再为难佛法了。尚书孟简知道此事,特地写信给韩愈以示赞赏,并鼓励他继续与佛教徒结朋友。韩愈收到来信哭笑不得,便回信孟尚书说:「潮州地远偏僻,没人可与交谈,而大颠却较聪明、识大体,所以我只好与他往来谈论。我确实喜欢这个人,但那不过是因为他超乎形骸之外,不为外物所累。我临别送他衣服,也不过是人之常情,并非崇信佛法,以求来日的功德。积善余庆,积恶余殃,物各以类聚,我崇尚儒典,怎么会舍弃先王之法、圣人之道,而从夷狄之教呢?」大家这才知道,韩愈与大颠交往,原来只是喜欢大颠个人,与佛教却是无关。
韩愈本是坚决的排佛论者,但一见大颠,却不由自主地与之亲近起来,与大颠保持非常好的私人关系,传为一段佳话,佛教徒也经常引用此事作为佛教僧人风采的证据。按照韩愈的说法,他喜欢的只是大颠本人,而不是整个佛教。但在佛教徒看来,自己能与排佛人物保持友谊,正说明佛教的博大胸怀,是佛教强大有力的证明。所以,佛教徒在评论韩愈时就表现得非常客气,没有像对付传奕那样把他打入泥犁地狱,最多只说他没有理解佛教罢了。
此话抛开不说,上面的故事中出现「昼夜一百八」、「扣齿三下」等模糊对答,其含义是什么,大家想必急于理解。据笔者揣摩,当韩愈问大颠年纪时,大颠只举出念珠说:「昼夜一百八。」那是说大颠与诸佛一般无异,佛无春秋之数,大颠亦无年纪可说,二者是完全相同的。因为佛教念珠有一百零八粒之制,大颠说昼夜一百八,代表了佛教,而韩愈间的是大颠的年纪,是人的寿数。把人的寿数与念珠数相提并论,正好表示人即是佛、佛即是人,大颠与佛无异。禅宗正好也有这种教理。而当韩愈问大颠一百八是什么含义时,大颠只拉齿三下作为回答,意思则是说佛法与世间万物并无不同,念佛(一百八的另一意义)与扣齿没有差别,那便是行住坐卧皆是禅之意了。
至于那位首座和尚却因扣齿三下挨打,有人解释为首座知前不知后,意思是首座不知大颠也将扣齿三下,因而错了。这样的解释不合理,因为既然可以说首座知前不知后,为何不可以说大颠知后不知前呢?所以,笔者认为,那位首座和尚想必是大颠的弟子,他曾多次见过大颠扣齿三下,因而盗来作了自家禅法,从而违背了禅宗的根本精神,将灵活的禅法变成死板的教条,这才是他不为大颠首肯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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