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白尼是世界最伟大的天文学家之一,由于他创立了日心说,“近代天文学之基础遂由是确立。”(1948年版的《辞海》结语)但1979年版的《辞海》却说:“哥白尼最大的成就是以科学的日心说否定了在西方统治了一千多年的地心说,沉重打击了封建神权统治。”从这几句话里可以窥出,该条的作者意在把地心说与宗教联系在一起。他说的“在西方”,其实也是指的教会的统治。他之所以言西方,而不明言教会,是因为倡导地心说的是古希腊天文学家托勒米(他与宗教无关,地心说也与教义无关)。作者在把地心说与教会联系在一起的同时,却暴露出了一个大漏洞:地心说难道只是教会(西方)才信服吗?而且地心说仅仅“统治了一千多年”吗?东方包括中国在内,难道不是地心说,而是日心说吗?
稍有知识的人都听见过这种说法:古人云,“天圆地方”。太阳是七曜之一,绕大地而旋转,出自东方的汤谷,没于西方的蒙汜(见《楚辞:天问》)。或说日出于东方的蒙汜或蒙谷没于西方的虞渊(或虞泉,见《淮南子:天文》)。无论如何,中国古人绝没有地球绕太阳的新概念,世上的各民族也都以大地为宇宙的中心。这种思想也绝不是统治了人类一千多年,自有人类的千百万年都是如此,不然就不能说哥白尼创日心说了。和该条作者的意图相反,应当强调的是,创立科学的日心说的,正是来自西方的教会培养出来的一位神父——哥白尼这一事实。
现在就让我们看看哥白尼的身世、背景、科学成就和他的信仰。
哥白尼于1473年出生在波兰的一个天主教的商人家庭,在四个子女中,他是最小的一个。他的哥哥和他后来都当了神父,大姐做了修女,二姐出嫁,是唯一的世俗人。
哥白尼十岁上丧了父亲,他的伯父送他到克拉科夫大学去读书。他在学习各种学科之外还留心研究古希腊天文学家托勒米的学说。二十四岁上他赴意大利波伦亚大学就读,又在另一所大学里研究医学和法学,他至少在法学上获得了学位。在当时,这些大学都是天主教的学校,教理教规是主要科目,毕业后他晋升为神父。五年以后回国,担任一个教区的教长,公余之暇,他还继续研究学理。他的兴趣是广泛的,他着有一本经济学,他又把一些希腊文书籍译成拉丁文,同时他还行医。但他最感兴趣的仍然是天文学,他遇到了当时有名的天文学家Regiomontanus,他便以他为导师。
在研究了二十五年以后,他得出了天文学新观点的大纲,并把他介绍给几位同志。他自1507年起开始写他的《天体之运行》,到1530年方才完成。可是直到他六十八岁时(1541年)才答应一位红衣主教朋友的请求把它公布出来,命名为《天体运行六书》,书中主要倡言太阳中止不动,地球和其它行星绕太阳运转。这就是后来所谓的“地动说”或“太阳中心说”,或日心说。书中又阐明了四季之变化,春秋分点之岁差,及行星之静止与逆行等。这是一个前所未闻的开创新纪元的学说,对于千百年来学界奉为定论的托勒米地球中心说无异是当头一棒。
哥白尼的这部“天书”是献给当时的教宗保禄三世的,这位教宗热情地接纳了他的奉献(见《现代学苑》一卷八期《科学巨人伽利略》一文)。这个学说在当时说来是翻天覆地的,但从来没有受过教会的责难,连持反天主教观点的哲学家罗素也说:“哥白尼在伽利略时代以前逃过了天主教会的正式断罪”(见他着的《西方哲学史》中译本)。后来传出的他受到了教会的处罚,完全是诬蔑不实之词。当然这个推翻了几千年来的传统的新异学说,一时不能为大多数人所接受是意料中的事,何况当时的科学还在雏形阶段(那时还没有望远镜),哥白尼所陈述的理由也远不如现在的充足,譬如他说太阳是静止不动的就不合实际情况。所以当时只是学说而不能定为定理。
明目张胆地反对哥白尼日心说的不是天主教会,却是进行“宗教革命”的新教领袖们。马丁路德对此极为反感,他说哥白尼是个狂妄自大的疯子,他想推翻代表全部科学文化的天文学。他的一个副手梅兰顿更想用武力来消除这一学说,他威胁说:“他的这个有毒的学说应该用政府的力量来消除它。”就连号称近世实验科学始祖的培根也极力反对哥白尼的学说。伽利略虽然接受哥白尼研究的结果,但他为它提出来的证据也是站不住脚的。直到数百年后,人们采用现代的科学证实了哥白尼理论的真实性。
哥白尼的日心说是打击了神权统治吗?我们就在他那部杰作《天体之运行:导言》里找出他作的答复吧。他在《导言》里是这样写的:“如果真有一种科学能够使人心灵高贵,脱离时间的污秽,这种科学一定是天文学。因为人类果真见到天主管理下的宇宙所有的庄严秩序时,必然会感到一种动力促使人趋向于规范的生活,去实行各种道德,可以从万物中看出来造物主确实是真美善之源。”
在哥白尼别的著作里同样充满了天主的名字以及天主的智慧与慈爱。他一生维护着天主教的信仰,他对叛离天主教的新教派给予了无情的反击。
哥白尼死于1543年,他七十岁上。死前他为自己预作墓志铭,其铭文是:“你不必赏我像赏给圣保禄的恩宠,但求你赏赐我像你给圣伯多禄的宽赦和右盗的仁慈。”
罗素说:“哥白尼是一位波兰教士,抱着真纯无暇的正统信仰……他的正统信仰很真诚,他反对认为他的学说与圣经抵触的说法。”(西方哲学史)
附带说一句,在中国,有人说,来中国的传教士故意掩盖哥白尼的日心说不让人知晓。这或是出于无知,或是故意诽谤。早在1621年(明熹宗天启元年)金尼阁回北京时携来七千部西书中就有哥白尼的《天体之运行》。徐光启在传教士的帮助下,于1633年完成的《崇祯历书》中广泛介绍了哥白尼、第谷、伽利略、开普勒等人的天文资料和科学成果,基本上译出了哥白尼《天体之运行》第八章,传教士给中国广泛介绍了西方新科学是有目共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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